合欢树下，通往故乡的路
华莉叶
犹记得好多年以前，家乡的路是一条小小的黄土路，很窄很窄。说是路，倒不如说是田埂。路的一侧有一条小河，另外一侧是稻田，走在路上，你得非常非常地小心，才不至于跌进稻田。每逢下雨时节，路上便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黄泥，黄泥上踩满了孩子们大大小小的脚印。
那时候我和姐姐还在上小学，只要碰上下雨天，放学时候爷爷几乎都会来接我们。小雨的日子里，他总是牵着我们；大雨中，他总是背着我们。
记得有一次，我穿着妈妈新买的鞋子去县里参加作文比赛，回来的路上不小心踩到一块软泥，咚地一声滑下了岸，幸好被岸边的一棵合欢树挡住了。回到家，爷爷告诉我说，那棵合欢树是当年太爷爷种下的。爷爷还说：“你可不要小瞧了这条路，它是太爷爷他们那一辈用锄头一点一点挖出来的，挖了一年多呢！”被摔疼的我突然感觉心里怒气全无，第一次对这条窄到每次只能通行一个人的小路充满了敬畏。
我问爷爷，什么时候，我们才能拥有城镇那么宽的道路呢？我多想像鸟儿一样自由地奔跑在宽广的道路上，而不用每次都担心弄脏自己的新鞋子。爷爷总是说，快了快了，等你再长大一点，路也会慢慢变宽。那时候我总是在想，爷爷说的“快了”究竟还要等多久呢？
记得那时候，村里的叔叔婶婶们总喜欢在路边种一些花生或者豆子之类的农作物，春天一到，蝴蝶蜜蜂到处飞，惹得孩子们好不欢喜，所以最热闹的便是放学后的乡间小路了。娃娃们有的捉蝴蝶，有的趴在田埂上看蝌蚪，大人们则在田间劳作，牛哞哞地叫着，伴着大人们的吆喝声和娃娃们的欢笑声，好似一支欢快的交响乐。
那时候的路虽然很窄很窄，可是却承载了我们整个童年的美好回忆。路边的一花一草、一沙一石，都那么清晰而温暖地流淌在我们的记忆中。仿佛一闭上眼，它还静静地躺在那里。
后来，等我再长大一点，那条路真的开始修建了。村里大大小小的劳力都开始出来帮忙，爷爷做为党员干部，自然也是其中的一员。他总是说，要致富先修路。路修宽了，太爷爷当年种下的合欢树也不见了，只留下一个小小的树桩。修好的路虽然还是黄土路，可是非常宽，那宽度足够推上一辆板车啦！大家伙儿看着宽宽的马路，心里都十分开心，就连家里耕田的黄牛都笑了。
从这以后，我终于可以和小伙伴们一起并排着走在路上啦！修建后的黄土路好是好，可是每逢下大雨，路上还是会有黄泥，弄脏新鞋子也很是必然。爷爷摸了摸我的头，坚定地说到：“孩子，等你们有出息了，这条路还会再扩建的，咱们的路也会像城镇的沥青柏油路一样宽敞坚硬！只是那时候，我也像那棵合欢树一样老去了……”
“不，爷爷，合欢树不会老的！我们还可以再种啊！”爷爷听了只是笑着。稚嫩的我，却没有听懂，爷爷说的并不只是合欢树而已。
这一年夏天，爷爷从后山上挖来两棵合欢树苗，把它们种在了新修的路旁。爷爷说，树可以巩固路基，尤其是合欢树。等树长大了，就能给路过的行人遮阴了。爷爷还说，他喜欢合欢树这个名字，就好像在祈福一家人和和气气、团团圆圆。这就是我的爷爷——一个永远都会为群众着想的老党员！
过了几年，爷爷种在路边的合欢树长高了。有一年夏天，合欢树开花了，粉红的花儿点缀在枝头，红艳艳的，十分漂亮。可是这一年，爷爷却因为突发心脏病，永远地离开了我们。爷爷终究还是没能等到道路再次扩建的那一天……
过去好多年了，我终于没有辜负爷爷的厚望，考上了省里的一所大学。再后来，我如愿当上了一名老师并定居在了城里。也是那时候，我才恍然明白，为什么爷爷一直要我好好读书走出大山，那是因为外面有着更广阔的的道路在等着我们。
有一年暑假，我独自一人回乡下，路过那两棵合欢树的时候，隔得老远我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，原来是我的父亲！他正在和几个劳力一起搬运石头呢！
“爸爸，这是在修路吗？”我惊喜地问道。
“是呀，孩子，以后你可以开着轿车回家啦！”还没等爸爸回答我，旁边拿撬子的大叔忍不住先发话了。我回头望了望父亲，只见他脸上豆大的汗珠子直往下流，一直滴落到脚下的土地里。那模样像极了我的爷爷，我脚下踩着的这片土地，当年不就是爷爷用汗水换来的吗？这一条路真的是越修越宽了，可是祖祖辈辈，它浸灌着多少人的汗水啊！
而今，当我再次回家的时候，路已经修好了，是宽广的水泥路呢！小孩子们再也不用担心会因为泥土弄脏新鞋子，放学时候，他们手牵着手一起奔跑在回家的路上。新修的水泥路很平整也很宽广，足够并排开上两辆跑车呢！村民们把自己种下的粮食和吃不完的青菜搬运到城里去卖，也增加了不少家庭收入。
每逢放假，他们还能自驾带着家人们出门去旅游观风景呢！我这才明白了爷爷当年作为一名党员干部说的那句“要致富先修路”。原来，这一条路，真的是在不断地给我们带来惊喜和美好!
车子开动了，我望见那两株高大的合欢树，只见树上的花儿开地正艳，一朵一朵的，它们昂着头微笑着，好像在歌唱，又好像是在告别。车子渐行渐远，树下有几个小孩在嬉戏玩闹。不知道怎么，我突然感觉眼眶湿润了……
【作者简介】华莉叶，女，生于1989年秋，团风县贾庙人。爱好写作，自由职业者。喜欢唱歌，愿意用声音和文字记录世间的美好。
